2015年5月11日星期一

我會把塤吹響

也許,塤是適合吹在黃昏夕陽下的。

這個陶制的天工造物,發出的聲音和它的歷史一樣古老,是深幽幽的,蒼茫茫的,夾帶無盡的哀婉悲涼。不知道,當初創造它的主人,有著怎樣的悲歡離合,有著怎樣感人肺腑、催人淚下的故事?

《樂書》上說:“塤之為器,立秋之音也。”秋天,風漸涼,木葉蕭蕭。凝眸天邊歸雁,守望如血殘陽,一葉紅楓似火,灼了思念。此情此景,若以塤音伴奏,最惹人愁腸。賈平凹說:“塤有鬼氣,宜於晚上吹奏。”此說更平添幾分詭異。想這清風明月夜,也是情懷易寄時,人世間,莫過於生死離別情,誰能忍塤音之淒婉纏綿銅鑼灣通渠

記得少年時,在電視裏聽見塤音,內心仿佛被什麼捶擊,聽得淚水淆淆。之前,我是喜歡蕭和二胡的,喜歡洞蕭的悠揚委婉,喜歡二胡的如泣如訴。那時,青春年少的我,多愁善感,喜歡獨處,一個人靜靜思考。作文時,常常傾泄無端愁緒。書上講“少年不識愁滋味,為賦新詞強說愁”這話我不苟同。誰說少年沒有愁緒?是心的敏感所致,境界有深淺而已葵涌通渠

對於塤音,我是深深喜歡上了。老家是買不到塤的;在武漢的樂器店,也難覓蹤跡。前幾年,去了西安,在回民街上,竟與它相遇了。想不到,這條熙熙攘攘的街道,凡有擺小商品之處,必有它的身影。它是在這兒等我,等很多年了。

它的身上一排三個孔,分兩排平行,身後一個孔,近底部又分兩個孔,孔孔渾圓,大小均勻。它上窄下寬,狀如半截葫蘆。頂端似嬰兒嘟嘟小嘴,底部平整如削,可以直立放置。那樸拙的憨憨的模樣,令我愛不釋手。我當即買下,捧著它,親著它,千里迢迢將它送到我的書桌。

我能把蕭吹得如哀似怨,能把二胡拉得盪氣迴腸,卻吹不了我親愛的塤。我是專門買了演奏書籍作指導的,可是一吹,它只發出“嗚嗚”聲,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的咽泣。是我還不夠愛它嗎?是我還不能心系一處,用情不專嗎魚肝油功效

我把塤恭恭敬敬地安放在書桌上,寫作累了,一抬頭,就能看見它了。看見那孔,仿佛可以聽到流瀉出來的聲音。塤無時無刻不在鳴響,它在自鳴。這是真的。

有一天夜裏,我無意中把它貼向耳朵,居然聽到了極其輕微的“嗚嗚”聲。啊,是我忽略了它,是我的心不夠清淨。我的塤,原來一直在鳴著。我與它日夜相伴,竟不是它的知音。

多少年來,我在生活裏浮沉,得意時輕狂;失落時悲傷,我不如塤。塤是忍受了寂寞的,不管有沒有人親近,它厚積而薄發,持續自鳴,從不間斷。它的聲音淒婉綿綿,是為了軟化世間的罪惡,啟動人心的悲憫。

我想,在某一個秋天的黃昏,我會把塤吹響,讓它的音符,隨著秋風去播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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